读卫校时去同学家玩,对他姐姐一见钟情,3年后我成了同学的姐夫

1990年9月,我背着简单的行李走进了县卫校的大门。

粗糙的麻布挎包硌得肩膀生疼,青石板上布满的爬山虎叶片上,还挂着清晨的露珠。

操场上飘来带着山泉水甜味的乡音,唯独我攥着行李绳的手指节发白——刚从大山坳走出的后生,连城里人烫脚的沥青路都走不惯。

雕花的校门-吱呀-一声响,我正要顺着墙根溜进去,后背突然挨了记响亮的巴掌。

-上铺的兄弟!-笑声震得树梢都抖了抖。

回头便望见李卫明镶着三颗银牙的白净面孔,他崭新的北京布鞋正踩着辆二八大杠的后轮轴子。

这位天天嚷嚷着要篡了班主任的校草级人物,兜里永远揣着大白兔奶糖。

夜里宿舍熄灯后,总能看到上铺垂下颗乱蓬蓬的脑袋:-韩学霸,来帮忙解道题呗。

-我教他看血压计的时候,他倒往我饭盒里塞瘦肉;考解剖学的前夜,我嚼着他变出来的鸡蛋糕,胃袋暖得如同揣了只小火炉。

十月的山风刺骨那天,他单车后座绑着铺盖卷准备回家,单手抛起夜校证跟玩硬币似的:-七天食堂不烧火,你忍心看我回来给饿殍收尸?-前杠被改造成载货架的凤凰牌车梁上,还挂着他硬要分我的帆布军用水壶。

80公里的盘山公路骑到腿肚子打颤时,青砖院墙上晾晒的草药香扑面而来。

李卫明刹住车,得意地仰头冲门檐下喊:"妈,姐!我逮着个全国统招成绩第一的学霸哈!"

织毛衣的老太太刚要起身,旁边窸窣作响的竹席突然探出张玉瓷般的脸——蓝花帘影里斜插着支湘妃竹篦子,李晓芸扫过我时睫毛眨了眨,发梢沾着几点金桂花瓣。

-别动。

-我伸手要接她递茶时歪了的搪瓷杯,油纸包的砂糖却-啪-地打在晒药藤筐上。

撒落的糖粒在三个围观者注视下,活像旧年拜山神时泼了祭酒的倒霉蛋。

那双浸透消毒水却染着丹桂花香的手,第二天就把碘酒抹在我摔破的膝盖上。

我强装老练地讲着针筒消毒步骤,被她揶揄-医书看多眼花了-,眼神瞥过她胸前银色挂表指针的摆动竟乱了方寸。

宿醉的野酸枣被碾成果泥那天,李家厨房腾起的白雾裹着甜香。

李晓芸靠在碗柜边上偷吃半成品被我抓包时,舌尖嫣红的一点在唇齿间忽闪:-听说学校要搞护理技能大赛?-她笑起来的卧蚕比挂在灶头的熏火腿还让人眼馋。

返校当晚的虫鸣格外刺耳。

我给那张记着邮编的处方签换了七个信封,最后咬着笔杆涂鸦首小诗:-山月剪碎窗棂影-无端拂动茜纱碧-箧中置得阳春雪-愿裁云霞赠晚星。

-个把月后,从值班室讹来的草稿纸边角上,有人用红钢笔工整批注:-诗押韵脚为eng,第四句出律。

红色墨迹下的爪印让我在解剖台前溜号了整堂实验课。

但一想到书页里藏着藏青毛线手套残留的药香,现在摸着听诊器都能闻见当归黄芪熬煮的烟火气。

转年三月惊蛰当夜,我猫在宿舍楼顶,借月光翻着市邮局高价淘来的《南梁诗选》。

李卫明往我后腰踹了脚:-装文化人也不挑地方,我姐让我带话——-三百里卡车上颠了三天的话笺递来时,信纸上的榕树汁水痕还没干透:-野酸枣树正在发新须。

从教务处偷跑出来的那串钥匙,在七八通县局电话里浸透手汗。

当调岗通知上-青山乡卫生院-六个蓝章终于敲定,我把那张纸捂在中山装内袋,初见那日风卷夹竹桃的气息突然呛得鼻腔发酸。

实习首日门诊室的白炽灯下,听诊器贴面那刻成了煎熬。

李晓芸的护士帽差点笑歪在给老大爷测血压时,不料铃铛似的声线戛然而止——医嘱本夹层里网购的山枣蜜饯纸华丽暴露,印在上面的心形贴纸还在向我闪烁。

更衣室扣子系到第三颗时,储物柜门缝里钻出张香气四溢的便条:-药房后门第三棵槐花树-。

蜜蜂裹着五月的槐花蜜追来时,穿碎花裙的检票员细声细气地说:-往县城的末班车还有三刻钟。

雨后的车辙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就连檐下晾着的白术都听醉了。

白大褂里藏的桃木梳刚露出半截齿,档案室的门闩-咔嗒-断了线。

暴雨轰塌诊疗室纱窗那晚,急症病历和心跳计数的喳喳声早湮灭成烟花。

可惜攒了三个月的台历还没撕完,查房前的医师胸牌还别在情人枕边。

当李卫明的回力鞋踹开消毒室木门时,搪瓷盘里的镊子剪刀齐声坠地——晨光里四散的玻璃碎片上,倒映着三张血色全无的脸。

如今重症监护仪的红光整夜渗进走廊,药瓶推车滚过地砖发出地狱的轱辘声。

李晓芸别在护士站值班板上的钢笔尖顿了顿,我的听诊器里还吸附着36.5°C的战栗:-防疫站的口罩岗还缺个登记员。

-她说这话时睫毛垂在病历卡上,像十年前被雨打湿的蝴蝶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