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与美国进行关税谈判 “日本第一”有利有弊
4月11日，日本川崎港停放着准备出口的新车。 图片来源 视觉中国
作者 陈 洋
“虽然感到意外，但这不恰恰表明他（美国总统特朗普）对日本非常重视吗？”4月20日，在参加一档电视节目期间，当被问及如何看待特朗普参加首次日美关税谈判一事时，日本首相石破茂如此回应。此前的4月16日，日本经济再生担当大臣赤泽亮前往美国华盛顿，与美方代表进行关税谈判，并“意外”获得了特朗普的接见。日美关税谈判何时能有结果，眼下尚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日美谈判不仅将影响日本经济的未来，而且可能影响其他国家和地区与美国的谈判。
“日本第一”的利与弊
日本是美国特朗普政府实施“对等关税”政策以来首个公开的谈判对象，实际上，日本与美国的经贸赤字并不是全世界最突出的。美国商务部今年2月5日发布的2024年贸易统计数据显示（按伙伴国家/地区划分），美国与日本的贸易逆差为685亿美元，位居第7，排在日本之前的有墨西哥、越南、德国等国家和地区。此外，日本连续5年都是美国最大的投资国，对美国经济贡献不小。因此，无论是从日美经贸赤字规模，还是从日本对美投资额度来看，美国都没有迫切的理由优先解决日美经贸赤字问题。
不过，美国与日本过去就有贸易谈判并达成协定的先例，最知名的要数1985年的《广场协议》。在美日同盟框架下，美国对日本有较强的影响力和话语权。因此，美国选定日本作为第一个关税谈判对象并不难理解——美国希望尽快树立关税谈判的典型，并通过与日本谈判，测试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反应和应对策略。
对日本来说，率先与美国进行关税谈判有一定好处。日方认为，越早完成与美国的谈判，就越能将关税对日本经济的影响降至最低。根据《日本经济新闻》的测算，美国加征汽车关税将导致日本汽车出口下降、日本国内汽车产量减少，或导致日本经济遭受13万亿日元损失。这个数字，大约相当于2024年访日外国人消费额的1.6倍，占日本名义国内生产总值的2%以上。由于汽车产业关联众多行业，日本国内的钢铁、物流、销售等相关产业也将受到打击，涉及就业人数多达558万。
日本率先与美国谈判也有明显的弊端。为了使日本成为“样板”，以便在接下来与其他国家和地区进行谈判时取得既定目标，美国必然会对日本提出较高的谈判要求，迫使日本承担较高的成本。因此，此次日美关税谈判，很有可能是以日本承诺进一步扩大对美投资、进一步放宽国内市场准入，以及加大购买美国能源产品而告终。换句话说，日本有可能在经贸领域做出巨大让步。
日本为关税谈判做“两手准备”
相比加拿大、欧盟等国家和地区对美国“关税大棒”正面反击，日本迄今为止既没有进行明面报复，也没有在世界贸易组织框架下对美国提起诉讼。应该说，针对美国关税威胁，日本确实没有“正面硬刚”，但也并非无所作为地忍受美方打压。
首先，日本积极加强与东盟的经贸合作，对冲美国关税措施影响。据日媒报道，日本首相石破茂4月下旬将访问越南和菲律宾。这是继今年1月访问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后，石破茂再次出访东盟国家。《产经新闻》称，访问期间，石破茂将与越南及菲律宾领导人就美国关税措施对世界经济的影响交换意见，维护和加强日本与东盟的经贸联系。此外，石破茂近期还先后与新加坡总理黄循财、马来西亚总理安瓦尔通话，就关税问题交换意见，并确认各方将继续保持密切沟通。这一系列外交举措反映出，在美国关税措施影响下，石破茂政府正寻求进一步加强与东盟的经贸合作，开拓美国之外的市场。
第二，日本可能进一步向美国企业施压，谋取谈判筹码。4月15日，日本反垄断机构日本公正交易委员会（JFTC）认定美国谷歌公司在日本市场违反反垄断法，并向这家科技巨头发出禁止令，要求其立即停止不正当竞争。近年来，JFTC陆续对被称为“GAFA”的谷歌、苹果、脸书和亚马逊这4家美国科技企业发起反垄断调查，这次则是日本首次向美国科技巨头发出反垄断禁令。这一禁止令未必是出于对美国关税措施的报复，但从时间点来看引人“遐想”。考虑到美国特朗普政府的关税措施，以及欧洲国家/欧盟对GAFA的反垄断调查等，今后不排除日本“顺应”这股潮流，通过对GAFA等美国大型企业施压的方式，谋取与美国进行关税谈判的筹码。
日美谈判结果影响石破茂执政
自特朗普政府掀起“对等关税”风暴以来，石破茂政府之所以谨慎低调应对，主要是因为日方不想让两国在经贸领域的矛盾外溢至其他领域，进而动摇日美同盟关系。时下，日美关税谈判结果未必会立刻影响日美同盟，却肯定会对石破茂稳定执政产生影响。
日美关税谈判的结果将影响石破茂及其内阁的支持率。去年10月就任首相以来，石破茂不论是在自民党内，还是在日本国会，都是一位“弱势领导人”，尤其是不久前被曝光的商品券问题，更是极大地损害了他的支持率。日本《每日新闻》4月13日发布的民调显示，石破茂内阁支持率为24%，较3月上升1个百分点，不支持率为61%，较3月下降3个百分点。同时，只有11%的受访者认为石破茂“能发挥领导作用”应对美国“对等关税”，65%的受访者认为石破茂“无法发挥领导作用”。从民调结果不难看出，石破茂反复强调美国“对等关税”带来的影响是日本的“国难”，但并未唤起本国民众的广泛支持，反而令更多人认为石破茂“没有能力”处理日美关税问题。因此，石破茂能否妥善地应对日美关税谈判，特别是避免日本做出太大的利益让步，将直接影响其今后的支持率。
日美关税谈判结果也会波及自民党的选情。今年，日本将举行参议院选举，最有可能是在6月通常国会结束后举行。值得注意的是，日本参议院选举的时间点与美国关税措施存在时间重合。4月9日，特朗普政府宣布对包括日本在内的大部分国家和地区暂缓90天实施“对等关税”，截止期限是7月9日。也就是说，石破茂能否在7月9日之前，抑或是参议院选举前，取得对美关税谈判的切实成果，将在很大程度上左右自民党的参议院选情。由于自民党目前在众议院是少数执政，假若再输掉参议院选举的话，后果恐怕不只是石破茂下台那么简单，甚至有可能出现“政权轮替”。因此，日美关税谈判看似是经贸领域的问题，但对日本国内政治格局的冲击同样不容小觑。
（作者是辽宁大学日本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员）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