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歌CEO皮查伊回应“谷歌已死”论:AI决定未来,中国竞争力不容忽视

5 月 17 日消息,谷歌及其母公司 Alphabet 首席执行官桑达尔 · 皮查伊做客《All-In》播客节目,接受了企业家、投资人大卫 · 弗里德伯格的专访。

在这场访谈中,皮查伊探讨了人工智能浪潮下,谷歌如何主动颠覆自身,以保持技术领先地位。

随着 AI 对信息获取方式的根本性改变," 搜索会被 AI 取代吗?" 这个问题变得日益重要。皮查伊表示,谷歌正在重新定义搜索体验,从单纯响应用户查询,转变为 " 跟随用户 " 的智能助手。这意味着产品将更具预测性、个性化,甚至在用户输入问题前就提供相关信息。

谈及技术基础,皮查伊强调谷歌在基础设施上的长期投入构建了独特优势。自研 TPU 芯片、大规模数据中心以及分布式系统的成熟,为谷歌的 AI 模型训练和部署提供了坚实支撑。加之在基础模型上的差异化路径,谷歌有望在生成式 AI 竞争中保持领先。

未来的人机交互同样是核心议题。

皮查伊指出,AI 将不仅限于软件层面,而是深刻改变人类与技术的互动方式。语音、图像、多模态输入等正重塑硬件形态与产品接口,整个行业的竞争格局也在随之演变。

然而,这场技术革命也带来了能源层面的挑战。AI 模型的扩展消耗巨大,如何在性能与可持续性之间取得平衡,是谷歌必须面对的现实问题。

与此同时,谷歌在量子计算与机器人领域的持续探索,也展现出其布局未来计算平台的战略眼光。

面对外界对 Alphabet 战略定位的疑问,皮查伊也回应了是否仍在寻找 " 下一个价值千亿美元的业务 " 的问题。皮查伊强调,这不仅是关于业务多元化的战略问题,更是关于如何在 AI 主导的新技术周期中,延续谷歌创新精神与行业领导力的根本命题。

以下为皮查伊专访精华内容:

01 AI 会终结传统搜索吗?谷歌走上自我颠覆之路

问:你担任谷歌 CEO 已近十年,期间公司市值从几千亿美元暴增至两万亿美元,季度营收也从 200 亿增长至近 1000 亿。你喜欢这份工作吗?

皮查伊:我热爱做产品。谷歌本身就是一家深度计算导向的公司,致力于将核心技术转化为影响日常生活的产品。我至今每周仍然参与产品相关的工作,这是我最享受的部分。当然,作为一家影响全球数十亿人的公司 CEO,这份工作也意味着巨大的责任。

问:谷歌是否正面临被 AI 颠覆的风险?AI 正在催生一种全新的人机交互范式。用户通过聊天界面与 AI 互动,提出问题并获得完整答案,这与传统搜索体验截然不同。谷歌的核心业务搜索占据了公司 3600 亿美元年收入中的约 2000 亿美元,是最主要的利润来源。此时的谷歌正处于微妙位置:自我颠覆太快,可能损害现有收入;但如果行动过慢,又可能被竞争者超越。你如何看待这种局面?谷歌是会被 AI 颠覆,还是正在引领这场变革?

皮查伊:事实上,早在十年前,我就开始将谷歌定位为一家 "AI 优先 " 的公司。我们在 2012 年启动了 Google Brain 项目,2014 年收购 DeepMind。2015 年我接任 CEO 时,我就明确认为,AI 的发展将成为推动搜索进化的核心力量。

即使在过去这两年,我依然相信 AI 为搜索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以 Transformer 架构为基础的模型,如 BERT 和 MUM,已经显著提升了搜索的理解能力和结果质量。

我们大约一年前推出了 "AI 概览 "(AI Overviews),目前已覆盖全球 150 多个国家和地区,用户数超过 15 亿。 AI 概览催发了大量新形式的查询,其数量仍在持续增长。

基于用户反馈,我们正在测试一款全新的 AI 驱动搜索体验,称为 "AI 模式 "(AI Mode),用户可以在搜索中获得完整的 AI 交互体验,包括后续的对话式查询。我们正在将最前沿的 AI 模型引入其中,这些模型真正将搜索作为原生工具来使用。与传统搜索相比,AI 模式下的查询往往更长,平均长度是以往的两到三倍。

问:关于 " 谷歌已死 " 的说法,其实类似的论调早已多次出现。这一次,争议的焦点转向了 AI 对搜索体验的重塑。许多人将 Gemini 独立 App 拿来与 ChatGPT 和 Meta AI 做横向对比。数据显示,截至 3 月,Gemini App 月活用户为 3.5 亿,而 ChatGPT 为 6 亿,Meta AI 为 5 亿。这种比较方式本身是否就存在偏差?Gemini 独立 App 真的代表谷歌 AI 的核心布局吗?

皮查伊:确实,这类对比并不完全准确。Gemini App 是我们 AI 战略的一部分,但绝不是全部。实际上,当前全球使用最广泛的生成式 AI 应用,很可能是嵌入在搜索中的 "AI 概览 "。

我们的确推出了独立的 Gemini 应用,并在发布 Gemini 2.5 Pro 后显著提升了用户参与度和使用频率。近期,我们陆续推出了 Deep Research、升级版 Canvas、音频概览(Audio Overviews),用户现在还可以在 Gemini App 中生成视频。在安卓设备上,Gemini Live 功能支持屏幕共享和实时语音交互,进一步拓展了交互边界。

这些功能的快速迭代获得了用户积极反馈。当然,ChatGPT 是一款非常成功的产品,但我认为当前仍是 AI 技术发展的早期阶段。只要我们持续推出创新产品,并赢得用户认可,就说明我们走在正确的方向上。关键在于:创新是否真正改变了用户行为。从现阶段来看,这种转变正在发生。

当前竞争极其激烈,但我们已经在搜索、YouTube 和 Gemini App 等多个产品场景中看到,用户正在使用 Gemini 模型主动获取信息。这意味着我们构建的是一个更广义的 AI 产品生态系统。

问:如果从谷歌的商业模式来看,每次搜索查询都涉及服务成本,同时也会带来广告收益。现在搜索正在向 AI 驱动的界面转型,而 AI 查询的计算成本明显高于传统搜索。你如何看待这一经济模型的演进?

皮查伊:在我看来,只要核心目标仍然是 " 高效服务用户查询 ",我们在基础设施层面的优势,能让我们比任何人做得更好。

事实上,过去 18 个月,我们已显著降低了每次查询的计算成本。现在更大的技术挑战不是成本,而是响应延迟。搜索一直以来的标准是 " 即时响应 ",因此延迟问题比成本更关键。

至于 AI 查询的商业价值,目前我们已经在 AI 概览中实现了与传统搜索相当的广告收益水平。这是一个重要里程碑,表明 AI 搜索具备可持续的商业模式。而且,我们相信还有进一步提升的空间。

问:你是否感受到来自华尔街和董事会的压力?他们给予你多大的自由度,让你能够做你认为必要的事?

皮查伊:我觉得现在是一个 " 加速时刻 ",以至于连思考压力的时间都变得稀缺。当前我的注意力更多放在几个关键问题上:我们的模型是否足够领先?我们是否持续处在技术的前沿?过去几个月,我们展示了在 AI 领域的广度与深度,而这种势头必须保持。对我而言,执行是当下的核心任务。

从 2015 年担任 CEO 开始,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明确将谷歌定位为 "AI 优先 " 公司。我们已经拥有了非常出色的产品,例如 YouTube、Workspace 和 Google Cloud,而我关注的是,如何把这些产品打造成可持续增长的强大业务。

今天,我们已经初步实现了这一目标。去年,YouTube 与 Google Cloud 的合并营收达到了 1100 亿美元。很多人可能没有意识到:谷歌如今不仅是全球最大的媒体公司之一,也是全球最大的企业软件提供商之一。甚至在播客领域,我们可能已是全球最大的播客平台。

所以我认为,谷歌已为 AI 时代的到来做好了充分准备。这是第一次出现一种能够跨越所有核心业务并赋能全链条的新技术。AI 正是这种 " 全场景技术平台 " 的代表。它能够重塑搜索、重塑 YouTube、增强 Cloud,乃至催生新的业务形态。

对我来说,AI 不仅是谷歌的战略转折点,更可能是接下来十年最激动人心的机遇之一。

02 谷歌的核心竞争优势:基础设施 + 模型效率

问:谷歌的核心优势在于基础设施能力,但外界可能没有充分认识到它的重要性。在今天的 AI 竞争格局中,谷歌的基础设施优势具体体现在哪些方面?你们今年计划的 700 亿美元资本支出,主要集中在哪些方向?

皮查伊:谷歌的基础设施一直位于性能和成本效率的 " 帕累托前沿 "(Pareto Frontier,经济学和决策科学中的核心概念,描述了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不同决策方案之间可能达到的最优平衡状态)。也就是说,我们能以最具性价比的方式提供行业最先进的模型。例如,Flash 系列模型已成为行业主力,这背后离不开我们基于自研 TPU(张量处理单元)构建的基础设施体系。

自 2017 年发布第一代 TPU 以来,我们不断迭代优化,目前已发展到第七代。我还记得当年在 Google I/O 上首次介绍 TPU 时,外界对我们为何要自研 AI 芯片并不十分理解。但时间证明了这个决策的价值:我们如今之所以能够支撑大规模、低延迟的 AI 服务,正是因为这些芯片在推理任务上的出色表现。

谷歌的基础设施布局是全栈式的:从最底层的海底光缆到服务器架构、定制芯片,再到上层软件和 AI 框架,我们做到了端到端自主可控。这不仅提升了整体效率,也让我们能以更低成本提供领先的 AI 服务。例如,Gemini 2.5 系列模型能够以极具吸引力的价格提供服务,不仅因为模型本身优秀,更因为我们在基础设施上的持续优化。这种垂直整合带来了实打实的成本和性能优势。

关于 2025 年计划的 750 亿美元资本支出,主要将用于服务器和数据中心,服务器占大头。其中约一半将用于 Google Cloud,支持一系列面向企业的 AI 基础设施和模型服务。

同时,我们也会持续加大对 Google DeepMind 的投入,不仅是大语言模型,还包括图像、视频、多模态模型,甚至 " 世界模型 " 等新兴研究方向。这些技术不仅服务于搜索、YouTube 和 Gemini,更扩展了我们的科研深度与前沿探索。

问:关于芯片,外界普遍认为英伟达几乎垄断了 AI 市场。谷歌自研的 TPU 是否能完全替代英伟达 GPU?

皮查伊:我们和英伟达的合作非常紧密,Gemini 的大量推理任务仍运行在 GPU 上,我们也为客户提供多种硬件选择。不过,谷歌内部主要使用 TPU 进行 Gemini 模型的训练和部署。我们并没有选择 " 非此即彼 " 的路线,而是走双轨并行:一方面继续使用英伟达 GPU,另一方面坚定推进 TPU 路线。我认为,这种灵活性本身就是一种优势。

问:很多人认为,大语言模型(LLM)的性能正逐渐进入平台期,各家之间的差异也在缩小。你怎么看这个问题?在 LLM 这条路径上还有多少演进空间?谷歌如何保持长期领先?

皮查伊:我想说的是,AI 的发展从来不是线性的,而是 " 锯齿式 " 的——这正是安德烈 · 卡帕西所说的 "Jagged Intelligence"。也就是说,AI 的进步常常是断断续续的,经历阶段性停滞,然后又出现范式突破。

过去几年,AI 行业经历了从大规模预训练、后训练到高效推理的阶段。现在,我们正进入一个新阶段:将这些模型组件整合进更复杂、更具功能性的智能体系统中。坦率说,进展的确变得更难,但这也恰恰是我们这种擅长长期基础研究的团队最擅长应对的阶段。我们不仅专注于 LLM 或 Transformer 架构,也在积极探索扩散模型(Diffusion Models)等其他路径。

目前来看,我们投入的算力仍在带来成效,还没有遇到 " 投入不再有效 " 的临界点。挑战更多是在执行层面,比如如何找到足够的电工来建设数据中心,或者基础设施建设能否跟上模型迭代。但从研究角度看,我们的技术路径依然清晰,前景广阔。

问:谷歌是否因为拥有 YouTube、Search、Docs 等产品,在数据获取方面具备某种优势?你们是否能够以一种其他公司无法复制的方式训练模型?

皮查伊:我们确实具备为用户创造差异化体验的独特优势。谷歌通过 Gmail、Docs、Calendar、YouTube 和 Search 等服务与用户建立了长期关系,在获得用户明确授权的前提下,我们有能力将这些个性化背景融入 AI 系统中,为用户提供更自然、更贴合上下文的体验。这是一项我们非常重视、也正在稳步推进的战略方向。我们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打造出远超现有产品的 AI 助手。

03 人机交互的未来:语音、AR 与下一代硬件

问:你怎么看未来 5 到 10 年人类与计算的关系?我们还会用键盘输入、对着屏幕操作吗?还是说,交互将彻底改变?

皮查伊:过去几十年,都是人类在适应计算机,而未来,趋势将彻底反转:计算机将主动适应人类。

想象一下,一个真正自然的设备——也许是 AR 眼镜——它无需你发出明确指令,就能感知你的需求并主动提供帮助。我自己平时就戴眼镜,因此我非常关注 AR 设备的进展。虽然当前设备的舒适度和功能还不够理想,但进步非常快。

语音、多模态(图像、语义、音频)的融合,正使得人机交互变得越来越自然。等到 AR 设备真正成熟,可能会迎来一个 "iPhone 时刻 ",也就是下一代主流计算平台的诞生。从技术演进的趋势来看,那个节点已经越来越近,这也让我对未来充满期待。

问:你在硬件方面也投入了很多精力吗?

皮查伊:是的,硬件是我们投入的重要方向。我们对下一代计算平台高度关注,比如 AR 眼镜、机器人技术等。在设备层面,我们持续开发 Pixel 系列产品;在基础设施方面,我们不断扩建数据中心。而像 Waymo 这样的无人驾驶项目,也可以看作是我们在 " 机器人 " 路径上的探索。整体来看,谷歌正逐步深入物理世界的各个层面。

问:你的一些竞争对手目前也非常活跃:OpenAI 有奥特曼,xAI 有马斯克,Meta 是扎克伯格,微软有纳德拉。你如何看待这些人和他们的公司?

皮查伊:他们都是令人尊敬的企业家,代表了全球最具影响力的科技力量。他们在推动技术前沿方面倾注了巨大努力。我和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保持过接触——比如两周前我刚和马斯克见过面。他有一种非常独特的能力,能用强大的意志力把远景变为现实,这确实令人佩服。

当然,我们之间既有合作也有竞争。但在更宏观的层面,我更关注的是:技术能否真正造福人类。比如在教育、医疗等领域,AI 带来的潜力是跨时代的。这不仅仅是企业之间的竞赛,更是推动人类进步的共同使命。AI 领域蕴含着巨大的机会,我认为这里不只是 " 赢家通吃 ",而是每个能做好事情的公司都有成功的可能。

问:所以你不认为这是一场 " 你死我活 " 的竞争?

皮查伊:完全不是。我认为,这是一个远大于任何一家公司或一轮技术浪潮的变革。今天你没听说的公司,未来可能成为 AI 领域的大赢家。我一直认为,AI 是一个平台级的技术革命,甚至可能超过历史上所有科技变革的总和。 能在这个领域脱颖而出的公司,是那些能不断创新、执行力强、吸引并留住全球最佳人才的公司。

04 中国在 AI 前沿的竞争力不容忽视

问:你怎么看最近崛起的中国 AI 公司 DeepSeek?

皮查伊:DeepSeek 是一个 " 认知刷新 " 的时刻。任何认真关注 AI 论文的人都不会低估中国的能力。中国的研究输出非常多,人才也极为优秀。DeepSeek 的发布让外界意识到,中国距离全球技术前沿其实比很多人预想的更近。

我们内部也对 DeepSeek 模型做了基准测试,并与我们的 Flash 模型进行比较。测试结果显示,Flash 在多个维度上表现优异,在某些方面甚至更具优势。

值得一提的是,DeepSeek 的效率部分得益于硬件资源有限的现实环境,这促使他们在模型结构和性能优化上进行了非常有创意的尝试。某种程度上,这也印证了我们一直在追求的高效架构方向。整体来看,这提醒我们:全球的 AI 竞争者不仅数量众多,而且实力强劲。中国在 AI 前沿的竞争力不容忽视,我一直对此深信不疑。

05 AI 的能耗瓶颈:电力决定技术边界

问:很多人认为,未来 AI 部署的核心瓶颈将是 " 电力 "。比如马斯克最近提到,他未来需要 1 太瓦的算力,这几乎相当于美国当前的总发电量。而中国到 2040 年可能会达到 8 太瓦。这是否意味着,谁掌握电力资源,谁就有更大的 AI 竞争优势?美国与中国在这方面的差距如何?谷歌又处于什么位置?

皮查伊:我完全同意电力是 AI 发展路径上的关键 " 瓶颈 "。这不仅影响单一公司或产业,还可能深刻影响未来全球经济和 GDP 的增长模式。坦白讲,我本人对此非常关注。但我不认为这是一个无解的 " 物理极限 "。从技术上讲,我们已经拥有满足电力需求的路径。这更像是一个 " 执行力 " 问题:能否快速建设、部署、推动能源转型。

我认为不能陷入对旧能源结构的路径依赖。比如太阳能加储能电池的组合潜力巨大,而核能、地热等也值得重视。我们还需要解决配套问题,比如电网现代化、审批效率、以及劳动力短缺——尤其是电工这类技能型人才。未来十年,提升能源基础设施的速度和效率,将决定 AI 算力扩张的天花板。

问:谷歌现在的业务是否已经受到能源限制?

皮查伊:坦率说,是的。尤其在云计算业务方面,我们已经感受到 " 受限 " 的压力。这种限制不仅来自电力供应本身,还有审批流程、工程人手等现实挑战,项目推进的速度被显著影响。这不是未来的问题,而是我们当前每天都在应对的现实。如果这些限制不能解决,未来会成为更严重的发展瓶颈。我们要想在全球,尤其是和中国的竞争中保持领先,就必须尽快解决这些问题。

问:如果 15 年后中国的发电能力达到美国的 4 倍,会不会意味着中国的 GDP 也会超越美国?或者说,AI 是否有可能扩大整个 " 经济蛋糕 "?

皮查伊:我相信市场机制和技术创新的力量。历史上,美国在关键时刻从未落后。我有信心,我们会采取行动解决当前的结构性挑战。现在已经有大量公司在推动前沿能源技术,比如小型模块化核反应堆(SMR)和核聚变等。如果真的到了 " 非解决不可 " 的阶段,我相信公众舆论、政策支持和资本市场的力量会共同推动解决方案的出台。

问:谷歌曾多次在早期就投资一些长期回报的前沿技术,比如 TPU、DeepMind、Waymo 等,虽然当初常被低估,如今 Waymo 甚至可能成长为千亿美元级业务。你怎么看这种战略?

皮查伊:确实,我们一贯的做法是 " 长期投入 + 耐心等待 ",哪怕短期看不清盈利模型,也会坚持投入,比如量子计算。

06 量子计算与机器人:下一个 " 魔法时刻 " 近了吗?

问:为什么谷歌长期投资量子计算?它对人类计算能力的意义是什么?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实际应用?

皮查伊:我们之所以在量子计算上持续投入,是因为它契合我们的一项核心思维方式:第一性原理。宇宙的本质是量子的——如果你想模拟自然界中真正复杂的系统,最终是必须通过量子计算才能做到的。这是经典计算无法充分胜任的。

我常说,现在的量子计算,有点像 2015 年左右的人工智能——处在一个看似缓慢但技术曲线即将突破的阶段。我们相信,在未来 三到五年内,就有可能看到某项现实中的计算任务通过量子方式完成,其性能远超经典计算,这将成为 " 拐点 " 式的进展,真正体现出量子计算的价值。

当然,量子计算是极具挑战性的工程,可能会经历技术瓶颈。但我们已经在其他基础技术领域,比如 AI、TPU 芯片等,验证了类似的 " 长期积累 + 非线性爆发 " 路径,因此对它的长期前景非常有信心。

技术平台的真正价值,往往要到配套成熟、生态形成后,才会显现出指数级的影响力。从这个角度看,量子计算就像 AI、云计算一样,是一种潜在改变整个计算范式的底层平台。我们的目标,是在未来几年逐步实现有实际应用价值的量子算法,并最终通过云服务向外提供。

问:今年可被称为 " 机器人元年 ",目前有很多模型被训练,既有基于模拟数据的,也有来自现实世界观察数据的。这些模型被用于控制物理系统。你怎么看机器人技术的发展?谷歌在这一领域的角色是什么?

皮查伊:谷歌目前拥有全球最先进的机器人技术研发团队之一,特别是在我们新推出的 Gemini 机器人项目中,涵盖了视觉、语言和动作模型等关键领域。这些技术突破使我们站在了机器人技术的前沿。

我们曾在早期收购了 Boston Dynamics 等机器人公司,然而那时的机器人技术尚未与 AI 深度结合,因此我们没有选择将这些技术产品化。如今,AI 和机器人技术的深度融合才是真正的爆发点。我们正在认真考虑如何通过合作伙伴推出产品,或是由谷歌自主发布。

当前,机器人技术的 " 魔法时刻 " 正在逐步接近。以前,我们看到的人形机器人动作僵硬,但如今,如果不仔细看,往往很难分辨一个机器人操作与视频特效之间的区别。这些进展让我相信,距离机器人领域的飞跃性突破,可能只需两到三年的时间。我们对这一阶段的到来充满期待。

问:谷歌是否有可能开发类似于安卓在机器人领域的操作系统,并最终占据广泛的市场份额?

皮查伊:是的,这是我们正在积极投资的方向之一。我们致力于为机器人制造商提供支持,并承诺将 Gemini 模型推广至机器人领域,确保其能够与现有的机器人系统兼容。我们的目标是提供一个开放平台,支持第一方和第三方的产品发布。

07 AI 时代人才之争依然激烈 如何寻找下一个千亿美元业务

问:在 AI 领域,谷歌是否感受到竞争加剧或文化变革对人才招募的影响?

皮查伊:人才市场一直竞争激烈,尤其在 AI 领域。幸运的是,谷歌始终吸引着一些最优秀的人才,且我们在这方面拥有独特的优势。谷歌员工已经创办了超过 2000 家公司,这种良性循环让我们在保持创新活力的同时,也能吸引更多的优秀人才。有些曾经离开的员工也回到了公司,参与到新技术的发展中,这让我对未来保持乐观。

问:你认为 AI 将如何改变教育方式,尤其是如何发现、招聘并培养年轻人才?传统的高等教育体系是否会因此发生改变?

皮查伊:AI 在教育领域有巨大的潜力。某种程度上,我们可能误解了大学的真正意义。大学不仅仅是知识的获取场所,更是一个社区,一个人们交流和分享的地方。在我看来,AI 使得全球范围内的优秀人才都有机会脱颖而出,不再仅限于特定地区。因此,未来的人才来源和培养方式会发生变化,我们将看到更多来自不同地方,全球范围内都将有更多的优秀人才涌现。

问:你仍然将 Alphabet 视为一家控股公司吗?还是说现在谷歌依旧是核心引擎,其他业务围绕它发展?

皮查伊:我们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控股公司,无法简单地定义为 " 寻找优质投资机会并配置资本 " 的公司。我们的运作方式是基于技术和研发,目标是解决问题并提出创新的解决方案。如果我们发现一个潜力巨大的领域,就会积极投入。

设立 Alphabet 的结构,实际上是这一思维方式的延伸。尽管我们拥有多个看似不相关的业务,背后却有一个共同的核心——基础技术的扩展。比如,Waymo 的进步离不开我们在 Gemini 和 AI 领域的努力,这也推动了 Google Cloud、搜索、YouTube、Isomorphic(药物发现公司)、机器人 等业务的发展。这些业务从技术角度来看,都是围绕同一条主线展开的。

问:X( 前身为 Google X,谷歌的 " 登月实验室 ")今天仍然扮演重要角色吗?你们还在持续投资那里吗?

皮查伊:当然,X 仍然是创新的关键力量。许多开创性的项目,比如 Waymo 和 Google Brain 的早期版本,都起源于 X。作为孵化器,X 让我们能够突破技术边界,探索具有巨大潜力的项目。这些创新深深植根于计算机科学、物理等深度科技研究之中,是我们所有业务的基础。

08 最大骄傲 + 最大遗憾,自曝差点收了奈飞

问:在你担任 CEO 的过去 10 年里,最大的遗憾或错误是什么?又有什么是你最引以为傲的?

皮查伊:最让我自豪的,毫无疑问,是我们能够成为推动技术前沿的少数公司之一。世界上很少有公司能凭借自己的基础研究赢得诺贝尔奖,但我们做到了,并将这些研究商业化,创造了巨大的价值。这是我们公司独特的优势。

至于遗憾,我总是往前看,从每个错误中学习。确实,有些收购案我们差点就做了,但最后却错过了。

问:透露一个收购目标的名字。

皮查伊:这个说出来可能会引起麻烦 …… 也许是奈飞吧?我们曾经讨论过收购它,那时讨论非常激烈。虽然我们并不后悔,但回想起来,会觉得:" 如果我们当时做出不同选择,结果会怎样?"

(文 / 腾讯科技特约编译 金鹿)